Haibara雅歆

我这里养的都是下品的坏鸽子🕊️杂食动物,么得感情,慎关

【己亥!申正一刻】[神医中心]杏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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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寨山脚下栽着一片杏林。适逢早春时节,几场小雨过后,杏树都生了芽,嫩白的花分布在枝间,一小簇一小簇的,很是可人。

杏林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这家的媳妇儿没得早,前些年老人家的儿子又被过路的官兵抓走充壮丁,往后便再没了音讯,只留了一个小孙女伴在二老膝下,还有一片小小的杏林。秋天杏子成熟了,老伯就赶着车运到几里外的集市去卖,一年的生活便有了着落,遇上丰收的季节还能攒下些富余。这样年复一年的,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湘西多匪,冬天尚无甚动静,等到天暖了便成群结队地往人聚居的村落肆虐一番,仗着身强力壮手里又拿着刀枪,村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钱财也就罢了,白白丢了小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家往往都是打碎门牙肚里吞,待土匪离开后再收拾被打砸过后的烂摊子。

一次他们到杏林来糟蹋,两位老人把孙女抱在怀里遮了又遮,还是没有防得过土匪的眼睛。眼见着他们越来越近,老伯心一横,想着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自己老伴儿和孙女出事,欲站起身来拦住那几个土匪,却被人挡在了前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灰袍道士,他昂然而立,衣袖随风飘扬,好不潇洒利落,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握着一个没啃完的鸡腿儿。

“你这臭道士,装什么大侠!”土匪头子终于看清了小道士的模样,见对方个子不高,甚至还不到自己胸口,不由地哈哈大笑,左右环顾道,“你们瞧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有二两肉吗?”

他嘴里嘲讽着,眼看着对方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心中愈发得意,口中的话便愈是污秽不堪。他示意着手下接着往前冲,却见那小道士把鸡腿儿叼在嘴里,接着纵身而起,利落地解决了冲得最前的一批人。

都是惜命的,这帮子土匪平日里横行霸道,见到个自己啃不动的硬骨头纷纷犹豫起来,一个个放缓了步伐。土匪头子见这小道士还有几分本事,忙指使手下人抄起家伙,团团把赤手空拳的道士围在中间。

却见人不慌不忙,仍旧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见这帮人朝自己逼上来,袖子一扫,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粉啊银针啊,不凌厉亦不花哨,招招直击要穴,很快限制住了一帮土匪的行动,却又不置人于死地。

那土匪头子座下一狗头军师匆匆避过袭来的几枚银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些犹疑。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纷纷倒在地下,哎呦哎呦地叫唤。

“嘿,真当你神医爷爷我好欺负是不是!”灰袍小道士咬下一块鸡肉,重新把鸡腿儿握在手里,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那狗头军师听到了他自报名号,神色变了变,凑过去冲着那土匪头子耳语几句,什么“七剑”什么“神医”之类的,这小动作自然被小道士看到眼里,他也没多在意,抓着他那鸡腿老神在在地啃了几口,末了随便把骨头一抛。

“敢问阁下,可是那六奇阁道观的神医?”土匪头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间语气恭敬了很多。

“正是在下。”雨花不耐烦地甩了甩拂尘,见对面仍是一片犹疑的神色,喝道:“还不快滚,怎么,难不成还想尝尝我神医的厉害?”

“不敢不敢!”这群人闹哄哄地应着声,一窝蜂地涌出了杏林。开玩笑,方才已明自己不是对手,再留着也不是回事儿。这番出师不利,而对方除了神医这个名头可还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剑之一,也不知会不会被七剑惦记上,与其丢了性命,还不如就此散了伙,金盆洗手觅个良处去。

 “感谢神医大侠出手相救。”见那群人离开了,老伯定了定神,冲他拱手道。

“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呀!”雨花慌搀着老人起来,“老伯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老大爷笑呵呵地摆手,见雨花背着一个包袱下来,知他大概是要出远门了,便道,“神医要不要歇个脚,吃个便饭再走?”

雨花曾给这家的老太太看过病,在他的照顾下下,老太太的身子渐好转起来,不再像最初般卧床不起了。

适逢魔教出兵西海峰林,后又围攻玉蟾宫,跟着转战金鞭溪客栈处,离得近的几处村庄纷纷携家带口跑去外地避难,老人家问神医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呀,雨花笑笑说,我走了您难不成自个儿看病呀?他算着时间,在他这雨花剑主出山之前把老太太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便塞了二老一包银两,劝他们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投奔。

“不会太久的。”他笃定道,彼时魔教势大,江湖上各大门派似均无法与之抗衡,当年击退魔教教主的七剑亦不在人世,也不知他怎么会有这般自信。可老伯怔怔地看着这位小神医,见他尤带了几分稚嫩的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坚毅,心里却没来由地信了。

不久后魔教被破,村民们都陆续搬回了原处,他们这才知道,黄石寨山上那位年轻的神医竟也是七剑传人之一。

许是老天保佑,那杏林历经风霜,依旧一片郁郁葱葱,看起来没有丝毫折损。雨花每次下山办事儿的时候时而经过这片杏林,来往得多了也常常蹭个饭什么的,老太太的手艺,可比他整天闷在六奇阁烤只山鸡摘点野果吃好多了。他常关注着老人家的身体和生活,对他们加以照应,托他的福,二老一直身体康健无灾无病。

 “喏,这是我家老婆子去年冬天做的!”老爷子翻来找去,掏出一大包杏干儿来,“神医你先拿着解解馋,等到了五六月了,杏子成熟了,可够吃的啦。”

嘿嘿。雨花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拿起杏干来跟在老太太后面往屋里走,一旁的小姑娘好奇地瞅着他,也跟着进了屋。

神医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摆神医范儿,老两口也便没把他当江湖上人人称颂的神医。在老人家看来,神医厉害是厉害,说到底终究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甚至比自家儿子还小些。他似乎永远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时不时会下山来讨包杏儿吃。

雨花早年四处流落,见了黄石寨的遍地草药就走不动路了,一株一株地往怀里揣。怎奈天公不作美,忽地就下起了雨,他一路找避雨的地方,恰巧在山间发现一座荒芜的道观,心里一乐,想这是老天要留我呀,便在此处安了身。

这道观位置偏,鲜有人来此供奉香火,也不知哪年哪月谁人修的,连端坐其间的三清神像也堆满了灰尘。雨花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两间屋子给清理干净,又翻出几件旧道袍来,改改也还能穿。

他孑然一身,每天挖挖草药,或是打几只山鸡烤了吃,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居深山处总有许多不便的,这得一点点备齐,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在山里挖几框寻常的草药下山找药铺卖了,换些必备的用品,对他来说并不难。

父亲一生固守清贫,去世前也没什么家财留给他的,惟一柄雨花一身医术,就是予他最宝贵的东西。

起初他没觉得学医有什么用,左不过当作一门爱好,但他先前四海为家的,谋生都成难事儿,更不必说顾着什么爱好了。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自个儿没灾没病的他空有医术也无从施展,路上倒见过几个伤患,本想一展身手,无奈人见他年纪小不耐烦地挥手把他驱开,全然不给他施展的余地。

倒是雨花剑可以砍点柴烧再削几个果子吃,还能防身用。

六奇阁偏僻是偏僻,也总有那种闲得发慌的游客专往这怪地方走,乱世持续已久,百姓颠沛流离,民间常漫无目的地求神拜佛,总是要寻个心里的寄托。

来人了雨花要么不在观内,要么就躲在正堂里那尊巨大的道德天尊神像后,也不是怕生,就是嫌麻烦。人畏鬼神,自当不敢冒犯神灵,也就没人有意想着往神像后面探察。

一日他下山采购,不料在路上遇见一人,那人蜷缩着身子,昏迷不醒。这下雨花也顾不上什么麻不麻烦了,拢了拢袖子急奔了几步,抓起那人的手腕就探,心里大致有了个底,先是封住那人的穴道,又从背篓里挑了几株草药,揉碎给那人服下。

见对方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却蹙了蹙眉,出门一趟,他总不可能把所有治病救命的药样样备全,这几味药治标不治本,若要拔除病根,还是得慢慢调理。

他欲上山取药,又不能把人丢这儿不顾,想了想干脆好人当到底,算了算人苏醒的时辰,刷刷几笔写下黄石寨六奇阁之名,连方位给人都留好了。

一切准备得妥当,他小心扶着人在路边的树旁靠下,匆匆赶回六奇阁,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那人悠悠醒来,照着留言内容赶到六奇阁,却见那供桌上摆着一副草药,连方子都细心写好了,再一抬头,道德天尊神像端坐眼前,手执红色丹丸,脸上无悲无喜,带了三分笑。

他连呼是神仙显灵,磕头致谢后便捧起桌上的药下了山。

那人回乡后把那包草药藏了起来,又按着方子另寻药铺开了几副,待病好全后逢人就说起这件事。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慕名而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一多,雨花想藏也藏不住,于是大家都慢慢明白了,哪里有什么神仙显灵,是这座道观里住进了一名精通岐黄之术的小道长。

于是雨花一边看病,一边暗骂着自己多管闲事儿,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一天只医一个病人。却每每自己坏了规矩,忙碌一天到了晚时才想起来,狠狠敲敲自己的头,第二天依旧如故。

忙是忙了些,日子过得倒比先前一个人的时候充实得多,于是闲暇之余,他渐渐想起了隐藏在记忆里的很多事。比如母亲给他讲过的前朝某医者行医从不收钱而是要求医好的病患种植杏树、用杏子换米施舍穷人的故事;再比如年幼时候某地疫病流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而父亲却背上药箱毅然前往那处。那时他不解,父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只道是医者本分。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他想,那句医者本分,许是自幼时便植根在他内心深处,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山路难行,修路也不便,雨花思忖着,索性搬到了山脚下,出诊行医也方便了许多。直到后来魔教出山,他接到了七剑之首自西海峰林发来的灵鸽传书,才狠了狠心肠,关门谢客,重新搬回了他那偏远的六奇阁。

神医的嘴里总时不时地念叨着什么无量寿佛太祖爷,乍一看还真有那么一股子求仙问道的劲儿,他却不尊佛也不信神仙,就凭着一双手,治愈了不少来到他处来问药求医的病患。

后来青光开玩笑,说他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半吊子的道长。他倒也不在乎,本来么,穿一身道袍左不过为了图个方便,世人常信神佛,见他年纪虽小干起道士来有模有样的,说话间带着那么些玄乎,心里便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

雨花暗暗苦笑,却也没法。医者仁心不假,他想要救人也得病人肯听不是,干这行也是得看年龄看资历的。坊间常有那江湖郎中,不见得多高明,胡子一捋架子一摆,一包板蓝根治百病,那不是照样有人点头称是。

彼时七剑之名未显,雨花凭一手好医术早早便已声名远扬。再往后,江湖中人都尊他一声“神医”,道长不道长的倒是没人称了。

“神医你好厉害呀,一出手就解决了那么多坏人。”

雨花坐在桌边整理包裹里的药材,小姑娘就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托着腮坐在桌旁,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盯着桌上那堆草药,倒也不嫌无趣。

他们这儿离六奇阁倒不远,祖父母又和神医常有来往,她记事起也是从二老口中听了不少神医的故事的。

“那是,我可是七剑之一呢!”雨花口中叼着杏干儿,含含糊糊地说道,手上动作却没停,还不时摸出纸来记几笔。

“七剑?是虹猫少侠蓝兔宫主的那个七剑吗?”小丫头探头看了看他的笔记,没看懂,也不在意,坐回位子上掰着手指数道,“我还在叔公家的时候就总听人家讲,赤虹出西海,冰心映广寒。画廊深处旋风隐,魔窟忽闻青龙现。云消雾散惊雷出……唔,好像少了一句。”

“细雨催得杏花开?”雨花顺口接话道,这口诀他也时常听到的,七剑合璧破魔教护晶石,他们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是比起时而力挽狂澜的那几位来自己的存在感似乎总是薄弱多了。

“对!就是这句。”小姑娘拍了拍手,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可是神医,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雨花剑呀?之前对付那帮坏人也是……”

呃。雨花挠了挠头,他是不太常用剑的,对敌时身上常备的药粉银针往往比剑使得顺手多了。但小姑娘好奇,他也就从宽大的道袍里把自己的剑连鞘取出来,递给她把玩,怕她伤着自己,还特意嘱托别拔出来。

江湖尊他敬他,盛传他神医之名,却常忽视了他雨花剑主的身份。事实上,若不是和七剑这帮兄弟们间的交集,他自己也时常记不起自己原本还是个使剑的来着。

紫云青光,是他最早相遇的二剑。那时他还还不知青光是青光,只觉得有些意外,为何长虹冰魄不至,反托人独送了重伤在身的紫云而来?

紫云身中剧毒不得不医,他只得先敛了好奇心,暗敬那人是条汉子——魔教势大,且与七剑结仇已深,从西海峰林到玉蟾宫再到金鞭溪客栈,一路对他们这些七剑传人围追堵截,敢蹚这浑水帮七剑忙的,不可谓胆子不大。

没想到胆子更大的还在后面。自和长虹冰魄汇合开始,雨花逐渐见识了这些家伙在常人看来很是乱来的举动。他也无奈呀,医生惜命,而他那些兄弟们,一个赛一个的不要命。

长虹这小子就不说了,冰魄也总跟着他瞎搞。就连青光这样的,看着明明挺机灵一个人,傻得敢一人一剑单挑魔教教主。

真是不怕死啊。他看着大雨中那柄耀眼的青光剑感慨着,却提剑迎上,和青光并肩而立,共面强敌。

“疯了吗?”雨花时而在敷药的时候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些人,一一数落他们的不是,对上对方的眼神往往又哑了声音,对方一句“抱歉”再来一句“多谢神医”,让他心里那股子气彻底化成了叹息。

他气这些人总是不好好爱惜自己,但他拦不住他们,只得跟在他们身侧,用他的医术,给这些不怕死的家伙们最为坚实的保障。

五晶石各归其位后,武林重归于平静,可在平静当中总归会留些意难平。

比如从来都是痴迷药材与美食的雨花心里住进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总爱带着红蝴蝶结,眼神明净笑容狡黠,他第一次见她时便挪不开眼了。

“喜欢就早点说呀,兄弟都支持你!”

“谁喜欢啦?”逗逗愤愤地摆开对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这人总没个正形的,尽说些什么浑话。

“成,别怪兄弟没提醒你。”青光剑主的眼里似闪过一瞬的黯然,没待雨花看清就听他笑盈盈地说道,“不然后悔就晚了。”

切。雨花翻了个白眼,没把对方的嬉皮笑脸当真。

不料青光一语成谶,他再想起这话来,已经在错过了很多很多之后。

以七剑合璧为掩护,那个姑娘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她生命的终点,他远远地看着那人的身影在海浪间若隐若现,很快专心于眼前,把全部内力灌注于剑上。

伴随着三郎不甘的怒吼,五晶石敛了它们的光辉,而她发间那片永远明艳的红融入暗处,终是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他的手救了无数人,他的剑护了无数人。可惜他没护住那个总是甜甜地唤自己师父的姑娘,只留下了初见时她手中的红伞,和永远藏在心里的遗憾。

不要紧,雨花想,总有人是他救得了、护得住的。这是父亲传他医术和雨花剑的同时传给他的,医者仁而侠者义,故而仁义兼守,存其本心,养其浩然之气。

 “这就是雨花剑?”小丫头抓着剑鞘看来看去,噘了噘嘴,有些失望地嘟囔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小丫头你懂什么!”逗逗白了一眼小姑娘,把剑鞘抢过来,嘴里含着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杏干儿,故弄玄虚道,“剑这种东西呀,不能看它长得什么样,越是厉害的剑看起来越没什么特别的。”

他的雨花剑,比不上气势如虹的长虹,亦不若其他几剑绚丽夺目,却同样是七剑中不可或缺的一剑,蕴含了足够的平和足够的包容,在一处便造福一方,护一方人。

如初春时节蒙蒙微雨,润物细无声,催得杏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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