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索]长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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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声烦到达村口时太阳已开始偏西。他搓了搓手，呼出口冷气，迈步走进小村。
小村坐落在北方极寒地带，到处被冰雪覆盖着，人烟稀少，看起来有些荒凉。
这是夜雨声烦第二次来这里。但对于他来说，这村子和他六百年间寻访过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也就毫无印象。
村里有颗老树，藤条交错盘旋在粗壮的树干上面，在时间洪流的冲刷下看起来沉稳厚重。奇异的是老树生长在这种苦寒之地，竟绿叶丛生，小小的叶片成堆分布在枝间，对低温毫不畏惧似的。传说，神明在很久以前曾来过村子，而老树有神留下的印记，几百年来一直给村子的居民以庇佑。
精灵对植物有天生的亲和力。夜雨声烦有精灵血脉，能凭此来感知老树上残留的特殊力量。他伸手轻触树干，试图感受他的精灵可能留下的痕迹。事实上，他曾对这种血脉有过排斥，后来遇见他的精灵后内心的排斥才缓了很多，可是从未有现在这样感谢它。
“冬夜长，北风凉，草木尽枯黄。天苍茫，地沾霜，恶鬼常作客，小儿泪汪汪。神树常青恶鬼慌，冰原茫茫现奇光……”
不远处传来了歌谣。夜雨声烦循着声音找过去，见是当地的几个小孩儿嬉戏打闹，边跳边唱。
许是不常见生人，玩得开心的一群孩子见夜雨声烦笑眯眯地过来，停下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也没说话。互相推推搡搡的示意过后，一个小男孩站出来，壮着胆子问村外来客有什么事。
夜雨声烦笑答，我在寻找我丢失的珍宝。见孩子们满脸疑惑，倒也没多解释什么，从容引开了话题。他很善谈，不多会儿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顺势问及他们方才唱的歌谣。
“从小就会了，奶奶教我的，还有个故事呢！”
“大哥哥你可别往冰原里走，听说那里有怪物，专门带走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
“你知道什么呀，那是大人骗你的，怪物早就被神制服啦。”
孩子们把夜雨声烦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补充。
夜雨声烦凝神听着，背后的剑在鞘中低低嗡鸣。他站起身，额前的发丝随之微摆，掩盖了眼里波潮涌动。
“谢啦小朋友们，回头给你们带好吃的！不过我可是冒险家，越危险的地方越好奇，不看看怎么行呢你们说对吧！”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剑柄，转身朝无尽的冰原奔去，没理会后面传来的“哇好厉害啊”“大哥哥加油”诸如此类的感叹。
黄昏的冰原很是好看。夕阳垂暮，阳光由浓到淡从太阳开始逐渐蔓延了整个天空，将冰雪镀上了层奢华的金色。夜雨声烦无暇欣赏，边走边仔细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违和的地方，最后在太阳垂落方向的山头发现一个冰洞，想索克萨尔十有八九在里面，于是毫不犹豫地闯进。
正对面，他朝思夜想的精灵被铁链缚上冰柱，脸色苍白，银白的睫毛搭在紧紧闭合的双眼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索克萨尔安静地沉睡了六百年，对六百年来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不知道我现在能再看到你有多开心，……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
夜雨声烦将迈出脚步，却听周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飞快扫了眼四周，见是几道黑影悄悄朝他靠近。
冰雨。夜雨声烦眸光一沉，低喝道。背后的长剑应声发出尖锐的长鸣，“嗡”地出鞘，绽放出幽蓝的光芒。
夜雨声烦一跃而起握住剑柄，反手扫开铁链。光剑素来以快和利著称，而冰雨又是光剑中少见的珍品，冰雨所过之处，被切中的链条纷纷断裂落地。
铁链像是长了智慧，见硬拼不过便改了阵势，可饶是如此也无法跟得上夜雨声烦鬼魅般的速度，他又无心与它们纠缠，几个闪身避过了袭来的链条。
顺利抵达冰柱前，夜雨声烦利落地切开束缚索克萨尔的铁链，坠落的精灵被他接到臂间。然后右手所执的冰雨光芒大盛，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围攻过来的铁链触到冰雨释放的力量纷纷瑟缩着躲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夜雨声烦带着索克萨尔回到冰原，找了块避风的地方，让索克萨尔躺在自己的臂弯。他横着冰雨划过左手手腕，把渗出的殷红血液兑上些精灵族特制的药剂，轻扶起索克萨尔的头喂给他。怀里的精灵看起来像易碎的瓷器，脸上看不见点血色，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当心伤害到对方。
索克萨尔慢慢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夜雨声烦。对方见他醒了，眉头舒展开来，咧嘴冲他露出笑容。他有些迷茫，下意识想伸出手，却感觉浑身使不上力。
夜雨声烦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失而复得的心情，把索克萨尔紧紧拥在怀里，感受着属于对方的实感。
索克萨尔刚苏醒，骤然陷入温热的怀抱。身体相接触，传来的温度令他安心，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从记忆中搜寻不到这样的温暖。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东西，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身子这么无力，又为什么会被眼前人紧紧拥抱。
你是谁？索克萨尔问，边微用力推开夜雨声烦，茫然望向夜雨声烦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答案。
夜雨声烦听到时愣怔了下，眼见索克萨尔睫毛微颤，湛蓝的眸子溢出慌张，无措得像个与家人走失的孩子。这样的索克萨尔是夜雨声烦以前从未见过的，但他早已做了索克萨尔忘记他的坏打算，也就并不很惊讶或是难过。
他眨了眨眼，眼神里藏了几分狡猾，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排演了千百遍，他能很熟练地回答出。于是夜雨声烦扬起唇角，把索克萨尔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索克萨尔，你记好了。”
“我是你的朋友。”
“你的骑士。”
“你的爱人。”
“你的夜雨声烦。”
沉睡的精灵终于从冰封了百年的寒霜和尘埃中苏醒。他的骑士找了六百年、等了六百年，终于把之前在心底藏了六百年的话对他说出。夜雨声烦想，从此再也不会放开他了。
辽阔冰原还是没有尽头，却仿是一下子有了生命。夜雨声烦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将索克萨尔拥在怀里，冲他笑得灿烂。
索克萨尔靠在夜雨声烦的肩膀上，恍惚想着，即使夜雨声烦在骗他，他也不想逃离其中。
夜幕将近，太阳也逐渐敛起了最后一抹光芒，周围还是被冰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可索克萨尔感觉看到无数的花瓣飞舞，还有金色阳光闪耀在眼前，很美丽，很明亮，很温暖。
好像寒冬一下子掉进了初春的晴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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